野火流萤

深渊里舞动的篝火
雨幕中飘摇的光灵

失乐园.3

Dreamer 作梦者

Arthur·Kikland是个病人。后来他知道,命运不会对任何人仁慈,即使你是个病人。

Arthur见到他的心理医生Alfred的时候,已经到了哭不出来的地步。
听上去很可笑,但只有当事人知道那是怎样的煎熬。病症遮断了五感,思绪混沌一片,让他尝过剥离骨肉之痛的那些过往,像是无声的黑白电影回放,他却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。

Arthur过往里所扮演的角色,甚至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。积淤压抑,重复自我封锁,久而久之,他丧失了感受的能力。

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问,以黎明的初醒为始:“你为什么还活着呢?”
“你为什么,不去死呢?”

Arthur倒不是没有尝试自我了结。迎风站在高高的顶楼,他却犹豫了,不是因为本能的恐惧,而是突然发觉,死,好像没什么意义。

还有什么是有意义的呢?

见到Alfred的时候Alfred海蓝色的眼睛盯着他好一会,Arthur面无表情,心里盘算着多大的力度下一次才能成功割腕。然后Alfred开口了:“来,试着,慢慢地哭出来。”

“很痛苦吧?痛得想撕碎自己吧?就算这样你忍受了下来,你真的,很了不起啊。”
“这里你是安全的,这里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,我保证。”
“来,慢慢振动你的声带,啊——”

Arthur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顺从了,他听见自己的声带发出低沉的声音,似乎又开始呜咽。
泪水终于触到了他干涸的眼眶,滚烫得像他灼烧着的心脏。
然后呜咽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与哭喊。

那一天Arthur感觉好多了,服了十片Alfred给他开的小白药片,他难得安稳地入睡了。




与Alf在一起有一种“安心感”。
Arthur开始期盼去诊所的时间了。不像之前那些心理医生,只会重复“我理解你”“我明白你的遭遇”之类的空词,他感到Alf是真的在替他重构世界的意义。
一杯咖啡,一杯红茶,一个下午的时光。他们真的很聊得来。
他好像看见光了。
他会走出去的吧。

对Alfred的了解逐渐加深。例如,Alfred是一个有着“hero”口癖的自大狂,还有最重要的,Alfred与他同是莎翁作品的爱好者。最初知道的时候Alfred很吃惊。
“怎么说呢?Hero是因为心理医生的身份才去接触Shakespeare(莎士比亚)的作品,没想到喜欢上了。”
“......我11岁的时候开始喜欢这些,现在是文学系的学生。”
“啊,本hero记得,《Hamlet》(哈姆雷特)经典的生与死之问,真是直击人心啊。生存还是毁灭,如果有答案的话,人类早就不用这么苦恼了。”
“理想的破碎,道德观的崩塌,伦理的纠缠,构成了哈姆雷特之问。”
Alfred被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然后逐渐逐渐地,情感变质,病根深植。

这个世界这么大,没有你存在是不行的。
无论怎样痛苦的黑夜,只要念着你的名字,就能安然度过。
无论怎样阴郁的黎明,只要意识到你还存在着,这个世界就不会崩塌。
Alfred的存在已经不止他本身,而是上升成为一种概念,庇护Arthur免受噩梦的侵袭。

深海之底渐渐地浮上来了,那些泡沫的轮廓趋于清晰了,Arthur最初的愿。
渴望被人所爱、渴望不被人所叛。
仅仅是这样简单的愿而已。

很多时候,外部的强压不会致人于死地,而内核的腐朽、自内而外的崩塌却是无可救药的。




相识一周年,Arthur的病症已得到很大的好转。他们相约去海里冲浪,却不料海里突然兴起风浪。

Arthur在Alfred温暖的臂弯里醒来,四肢仍浸透海水的冰凉。
Alfred湛蓝的眼里焦急溢满。阳光与海水顺着他的侧脸流淌而下。

吻他。吻他。吻他。心底某个声音疯狂地叫嚣。
再也不想失去了。
“Art?”
直到近在咫尺的人低声呼唤他的名字,他才清醒过来。
“Art,我......订婚了。”
心脏停跳了一秒。。
痛苦来临前那种不知所措的空白感。

“我并没有......别的意思。”
他挤出这句话,勉强笑了笑。

又一次,又一次的失去。
他知道Alfred没有任何错,错的是他自己。

心脏滴滴答答的流血声,融入海浪声里。


他用轻轻的一句话,否定了他全部沉重的爱意,扼杀了他全部的思念。
他对无可救药的自己下了判决,选择一个人承担罪责。

他怎么承担得起啊。

Arthur没有再去Alfred的诊所,Alfred打来的电话他也不接。他摔坏了手机然后扔掉,这样一来他就是真正的与世隔绝了。Arthur没有给Alfred留下手机号码以外的联系方式。
他停药了,再度体会生不如死。
在巧克力和酒精的麻醉下沉沉入睡,他梦到了Alfred。睁开眼来又是傍晚。没有灿烂的霞光,有的只是铅灰色的阴霾。

又来了——入夜后的心悸。毫无理由,仅仅是看见暮色渐浓盖住天空就会发作。
无法呼吸的恐惧。
Arthur想起那一段灰色的时光,当时的痛苦煎熬自觉无法忍耐。可至少每次发作时他还有个寄托,还不至沦陷。那双海般湛蓝的眼,映出一缕虚幻的阳光,标志着世界的骨骼仍未坍塌。寄托终究又转化成他的另一处致命伤,他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一个生者。他独自一人行走在深渊的边缘,像木偶走着钢丝线,稍有不慎便会坠入自己创造出的黑暗,粉身碎骨,万劫不复。最后一丝意念崩断的时候,就将是末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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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——”
Arthur猛地从噩梦中醒来,粗重地喘着气,抓起手机,来电显示是Alfred。他接通电话,电话里传来令人安心的声音:“Arthur~”
刚刚的噩梦让他记忆犹新,心脏还在狂跳不停:“我......”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
“Arthur,你忘了吗,今天是我们交往一周年纪念日。”
“我、我只是你的病人......”泪水与冷汗滑入Arthur睡衣的衣领。
“也是我的恋人。”语气平静。
“Arthur,听好了,hero爱的是你,永远只爱你。”
“不相信我吗?”语气带笑。
泪水干涸,狂乱的心脏归于平静。颤抖的手紧紧握着手机,半天他挤出一句:“我相信你。”

第二个故事.完 假结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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